原作:Superman: Red Son
配对:Superman / Wonder Woman
分级:PG
简介:关于红子之后很多年的一个非常悲观的小故事
月亮也会溺死
Even the Moon Drowns
通往城市地下的深处,电梯下沉使他想起童年时相反的梦境。他一生中第一次升起、脱离地面,是在他七岁的梦里。他梦见自己飞跃了夜里的平原和游荡的孤狼,所有人都在沉睡。他们的皮肤月亮一般柔和地发光,由他们甜美的梦境提供永不止息的能量。
年轻的医生在休眠中心的门口等着他,热情、几乎惊喜地和他握手,领着他走进去。桥下是宽阔而深的人造池,水面在精密的机器调控下变换着微微的波纹。数量繁多的休眠仓紧密规则地一层层排列,散发出模糊的橙黄色光芒,沉睡着的人们像是回到了他们出生的地方。
“记者先生。”医生站在中央监控室的门边唤他。
“抱歉。”他收回了视线,扶了扶眼镜。
“瞧瞧这眼镜,你是个复古派吧。”医生突然注意到了那个无意义的装饰品,有更好的辅助视力的工具。“我太久不到上面去了,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。我上次听说有人想在主干道上骑马做节日游行。”
“暂时没人那么做。”
医生递给他一杯水,问他,“克拉克,我可以叫你克拉克吧?”
“当然。”
医生迟疑了片刻。他意识到自己从未见过如此衰老的人,甚至想起了“祖父”那个古老的几乎不再使用的词语。有足够可靠的药物保证他们的青春,也有一些简单的手术能补救这位记者的面容。但他没有说下去,对方的衰老像是自我放纵,又带有一种怪异的自尊。
“我通常在这里监控他们的状况。这不是冷冻或者冬眠,意识仍然活跃。因为器官衰竭或者太严重的损伤、疾病,他们无法继续在世上像其他健康人一样拥有同样的生活质量。但维持他们的身体运转,在这里他们的意识将会生活在他们的理想世界里。”
他把实时监控里的重要数据和图表指给克拉克看,然后进入正题,语气变得急切,“我相信你做过功课了。你知道有些人认为,直接上传意识比用休眠来保存意识更为节约资源。”
“我以为记者才是提问的那个。”他试图平缓对方。
医生力道大得失控地敲击了某个控制键,地板变得透明。向下望去,休眠仓螺旋地向下排列,橙黄色的光芒没有终点。“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吗?他们要毁灭这些人,把他们变成一堆数据。”
这些与现实世界断绝联系的人,他们守护者的苍白的脸带上了一点人工光源的暖色,与逐渐浮现的病态的绯红混合在一起。他沉默了下来,到克拉克旁边坐下。“我只是希望你能告诉其他人,不仅是这些休眠者的肉体会被毁灭,那个承诺也会被毁灭。这里很多人的休眠是由政府支付的,也许他们的意识世界简单一些,但就像他们出生时开始被无数次承诺那样,他们的生活会变得更好。仍有一种手段保证他们在一切希望失去之后,有一个机会完成自己的理想、生活在更好的世界里。”医生又沉默了片刻,“在他们的梦境里。”
“我只能保证告诉其他人事实。”
“当然,事实就够了。”医生微笑了一下,“你想看看他们吗?具体的每一个人。人工智能不完全可靠,我有时会到楼下的医疗室里检查他们的身体,做一些治疗——很多人认为这很可笑,但是,我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医生。”
医生打开另一扇门。他想起了另一条路,通往他早期的苏联时代记忆中的结核病疗养院。他走过隐蔽的小路,白色的月亮在漆黑的云层的更高处,像一个光滑的洞穴。初秋时地面上浅浅的水洼结了一点冰,薄薄的一层,踏过去就成了细碎的冰粒,幽微地闪光。朽木和霉叶的气息变得冰凉,还有白桦树和云杉的气味。他往前走,游移不定的椴树香气开始变得浓郁。
没有人发现他。他搜寻着农场里曾经邻居的气息,走过黑暗的楼道。得肺结核病的邻居就在门边的床上,胸膛起伏着,与睡梦和呼吸搏斗。这年他十二岁,正在适应一种新的对世界的体验。红发姑娘皮肤下的血管和神经,无数昆虫发出的剧烈响声,气候不再影响他如同生活在一个怪异的实验箱中。
他观察着邻居的身体,肺部被病菌侵染。他告诉邻居他生病了。细支气管变窄、血管破裂,身体开始消瘦,直到邻居被送走。好像他应该对此负有某种责任,因为其他人看不见。他的视线退回到病人的皮肤上,苍白的皮肤在月光下发亮。好像他能看见对方的梦境,但事实上他看不见。
病人被自己的咳嗽惊醒,他的梦中没有痛苦、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和命运。他茫然地清醒了片刻,意识到是自己在咳嗽。
“我要做什么才能帮你?”他握住了病人的手,“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好起来?”
病人又开始咳嗽,伸手徒劳地捂着嘴,然后放下。病人虚弱地摇了摇头,被剧烈的咳嗽打断,开始咯血。他用手贴上病人的胸膛,但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驱散那些病菌、抚平那些受伤的组织。他做不到这些,他想或许他可以让病人避免被自己的血呛死。但病人咳出了更多的血液,他在黑夜里试图看清它的颜色。
病人挥手要他离开,血咳在了他的手上。世界不再复杂了,剩下他手上的血迹。很久之后,医生告诉他病人失去了太多血液,又问他怎么会到疗养院里。但他一言不发地离开,当他要藏起来,没人能找到他。他用余下的夜晚洗掉了指缝里的血。
他的手被来自大火的烟尘弄脏,在无名的湖泊边他洗净双手,一边告诉了戴安娜这件事。他以为这世界随时会再一次把他召唤走,但它安静得不可思议。过了一会儿,他说“我想我该洗个澡。”
戴安娜靠在一块石头上,看着他。他把临时找来的工装脱掉了,洗干净了自己。
“你在等什么?”戴安娜问他。他摇了摇头。戴安娜示意他到她身边去,把头枕在他大腿上。他知道这儿太冷了,不会有人找到他们。
他捧起戴安娜的头发,嗅到了海洋和蜂蜜的香味。它们蓬松而柔软地在他指缝间垂下。他梳开了它们,开始编织。戴安娜伸手摸了摸他编的辫子,笑了起来,“不是这样的。”
“我没有什么学习机会。”他解开它,又开始编织。
戴安娜再一次检查他的成果。“不,不!”戴安娜笑得更厉害了,她握着它,像一个粗糙的结,“你在干什么?”
恶作剧似的编发给他们一种幼稚的乐趣,退回到不存在的童年,在隐秘的树屋和岩洞里。他们逃出舞会,为了更好地谈话。他们开始猜测对方的童年作为游戏,像是不断摇晃两个装满了关于神话和苏联的错误印象的关系。
“我不喜欢这样,好像我们是被决定在一起的。”戴安娜突然说。她比划了一下,从人类世界中找到一个比喻,“好像是把胡椒罐放在盐罐旁边一样。”
他们坐在高楼的天台边缘,城市像他们未曾有过的微缩模型。窗户里散发出柔和的橘黄色光芒,和细微而繁杂的谈话声混合在一起。他避免去窥探他人的生活,于是没有避开戴安娜的目光。没有抚摸她的头发或者肩膀,他只是微笑了一下,“让他们去决定吧。他们有太多不能决定的。”
“他们不能决定什么,女人的生活?”
他们沉默了一阵。他开始缓缓升起,向戴安娜伸出手,“不,戴。”
灯光变得越来越小。城市的建筑缓慢地散开,像满溢的水杯被倾倒、水流在某一个位置停止。“你看,这里难道有一个男人不能被决定?这里难道有一个幸福的人?”
世界的混乱又在他头脑里扩散开来。无休止的战争、贫穷、疾病、饥饿、繁重的劳动和无意义的生活。
医生讲述着那些人过去的生活和永恒的梦想,声音像某种工作中的古老机器发出的噪音。他们在旋转的走廊往下走,医生停下来,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,“嘿,你看。”他用手指敲了敲透明材质的窗户,“看那个小女孩。”
这像是屏息准备的最后一击,一个针对同情心的精心编织的陷阱。医生领着他贴近窗户去看,休眠舱亮了起来,女孩面容沉静,头发被剃去了,原本是棕色的。
“我知道。”
医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,好像他现在才重新回到现实世界里,之前他身体里只是一个古代的灵魂,用纸和笔这种古老的方式做着机械的记录。“是一个意外。重塑她的下半身太昂贵了,所以他们为她选择了休眠。”
“她的梦想呢?”他偏过头看医生,脸贴着窗户微微变形。但他的眼睛发亮,像一个男孩期待一遍又一遍地听到最爱的故事中最爱的片段。
“她想做个亚马逊人,在天堂岛和舍密斯盖拉生活,像神话里一样战斗、建立功业。”医生退开,揉了揉自己的额头,用一种怀念又向往的语调说,“她很小,但世界对她来说太小啦。”
“不早了,我们走吧。”医生说。
他把笔记本和笔收进公文包里,又取出另一样东西。圆柱形的透明瓶子里装着一朵医生不认识的花,可能是一种古老的被复活的品种、也可能来自一个新发现的星球。他把它递给医生,“如果有机会,请为我把它献给最后一位亚马逊人。”
戴安娜、亚马逊人和天堂岛都在时间中消失了。医生点点头。路上他们沉默着,医生开始观察那朵花。最终他告诉自己,花和他的工作没有什么关系。他抬起头,拍了拍记者的肩膀,“我感到很抱歉,我不能要求你做一个拯救者。因为我也不能拯救什么,我只是……”
“你只是想坚持下去。”他点点头,向对方露出一个笑容。
“是的,是的。”医生笑了起来,坦诚地自嘲。
在门关上之前,他们面对这面,他问医生:“告诉我,这里面有一个幸福的人吗?”
“他们都很幸福。”医生肯定地说。
他随着电梯升上去。到了地面,红色的太阳正处于一个下沉的姿态。他戴上了帽子,舒展了一下疲倦的肩膀。
他想再一次飞起来,去见证大地的荣耀,高楼广厦、树木与石头。在他遥远的青年时代,他与戴安娜飞过海洋和高山。他的祖国如此宽广,超过了那颗边缘的星球,像是一颗孤独的行星在地球上旋转。平原上的农民如同无数祖辈一般纵火焚林,火线烧过数英里。另一个国家用百万吨炸药土石修建州际公路,相信他们甚至能修到月球上去。
在这之上,风裹挟着海洋的热量与他们一起飞往陆地。落日最后的光芒从云层间落下,沐浴着他们的身体和细小的岛屿。他停留在戴安娜的怀抱中,像任何一个人那样在温暖潮湿的海风中舒适地闭上眼。
“如果把月亮丢进水里,我们会得到什么?”
戴安娜的手指在他的卷发间缓缓移动,如同召唤睡梦。她轻柔地回答:“也许只是一阵涟漪。”
END
标题来自叶芝的The Mermaid,“Forgot in cruel happiness / That even lovers drown. ”(为什么我那么喜欢对超弯引用叶芝Σ( ° △ °|||)︴
好久没有好好写文了,当是复健吧。不过我也没有正经写过超英,好难啊,这题太超纲了。
其实我没有好好看过休眠啊意识上传之类的资料,就是上课时老师跑题随便讲讲我也随便听听(喂。)还有和基友讨论过红子的未来,我坚信一定会走向《美丽新世界》的设定(???)不过这里没展开写就是了。